七尺男儿与小姑娘斗气是什么情况

春光烂漫,草长莺飞,江花红胜火。

一望无际的草甸子上山花恣意盛开,一派生机盎然。

陆铮坐在紫檀交椅上,神情呆滞,直愣愣的俯瞰着山下的美景。山下轻风薄雾,古老石墙,幽深小巷纵横似棋盘,暮霭下,四处袅袅青烟盘旋升腾,瘦西湖畔垂柳泛绿,湖面之上画坊轻舟,百舸穿梭,好一幅江南盛景。

大康歆德十八年,直隶行省扬州路改置淮海府,寻更名扬州府,眼前这妩媚娇柔,缠绵缱绻的江南风光,便属这座城池所独有。

“大康?三国归汉,有两晋,宋、齐、梁、陈之后却不见隋唐,历史走上了另外一条岔路了么?”陆铮嘴中轻声嘀咕。

“三少爷,时间不早了,春寒露重,我们该下山了!您的身子骨儿可受不得风寒呢!”陆铮身后,站着一位魁梧汉子,着一件青色对襟短褂,面方嘴阔,浓眉虎眼,年龄三十上下,对陆铮执礼甚恭。

陆铮轻轻点头,从交椅上站起身来并不说话,直接踱步下山,中年汉子恭恭敬敬的跟在他身后,神色中一脸的忧愁,几次想说话却欲言又止。

陆铮登的这山是置于一座庞大花园中的观景山,而这一座大花园又置于一座巨大的宅邸之中,从山上一路走下来,便可以看到山下峥嵘轩峻的亭台楼阁,竟一眼望不到尽头。再看这周围,花木葱蔚莹润,奢华繁荣之盛,让人叹为观止。

这便是江南望族,扬州首富,皇商张氏府邸。张氏虽是皇商,却也亦是诗礼簪缨之族,张氏先祖张坚因辅佐太祖有功,太祖赐爵一品威武伯,张坚之子张裕袭爵二品威烈将军,张坚之孙张朗袭爵三品奉国将军。

现在张家家主张榕是张坚四世孙,虽然没有了爵位,但却有举人功名,赐同进士出身,曾官拜大理寺少卿,可谓位高权重。张榕生三子两女,现在扬州张府三房便都是张榕这一脉的后辈。

张家巨富之家,气派自然非比寻常,府邸虽广,但是丫鬟仆从来往穿梭,丝毫不见萧条冷落。

大户人家的丫鬟仆从,自不同于寻常人家,丫头们一个个穿红戴绿,莺莺燕燕,园里花招绣带,柳拂香风,还真让人目不暇接。

“嘻嘻,姐儿们,那是不是就是陆家的三爷?啧,啧,我怎么瞧着就是个半大小子呢?看他那小胳膊小腿儿,只怕是一阵风刮过来,就要给刮天上去咯!”

“可不就是那位主儿么?这位爷自打进了我们张家的门,便中了邪,发了疯,大奶奶、二奶奶他们打发人寻僧求道,折腾了不知多少功夫才给整治好,前几天还一直窝在西角院里,今日个竟然出来登山观景,这病瞧着是大好了。”

“病好了有何用?这位三爷千里迢迢从江宁来扬州,说是来寄住入学的,可大太太找他问过话,说是连《千字文》还读不通顺,想那陆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三公之族,这位爷得多顽劣不堪才能混到这般光景?

咱们张家比不上陆家,然一众爷纵然顽劣,却也比不得这位陆家三爷,陆家这位爷……”

“你们几个别爷来爷去的,这个陆三也就在咱们家被叫一声爷,不就是陆家二房丫鬟生的一个庶子么?在陆家还不识得眉眼高低,偏偏和陆家二爷掰腕子较劲儿,长幼尊卑都没了,这还了得?姑奶奶实在是气得厉害,这不才将其送过来么?说是来寄住入学,其实也是希望家里老爷、太太们能多替为管教。

大太太早就传出话来,让咱们下人们可别惯着了,人家本就一身臭毛病,还惯着让其使性子,那不是和咱家姑奶奶过不去么?姐儿们,你们说是不是?”

院子里男男女女三五个凑在一起,都冲着陆铮指指点点,嘴里则是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陆铮则神色平静,步子不紧不慢,根据自己的记忆回到了张家的西角院。

这院子不过略略几点山石,种着的芭蕉已经枯萎不堪,两旁的回廊挂着几个斑驳邋遢的鸟笼,一股鸟屎味熏人。上面三间抱厦,雕镂一色的斑驳,上面悬着一块匾,匾上只剩一个“西”字,其他几个字早已经剥落,说不出颓废沧桑。

张家少爷的住处的标配是四到八个丫鬟,两个婆子加一个奶妈,陆铮这边只有一个老婆子伺候着,老东西年纪大了,眼花耳聋,脾气却还大得很,动辄就破口大骂,幸亏陆铮还有从陆家带来的仆从魁梧汉子齐彪,要不然他饿都饿死了。

院里冷冷清清,齐彪进屋子将床榻椅子收拾妥当,小心翼翼的搀扶陆铮坐在软塌之上,待陆铮躺坐好之后,他又给陆铮身上搭上一条毛绒毯子,随即又是倒水添茶,取点心,又是去厨房取饭菜,忙活得不得了。

陆铮看着忙忙碌碌的齐彪,心中不由得一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不错,陆铮刚刚清醒过来,一场大病差点了要了他的命。

其实,以前的那个陆铮的的确确已经死了,现在的陆铮虽然名字、模样和之前是一样的,但是他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陆铮在地球上先是一名军人,为人豪爽义气,一表人才,在军队里颇受领导重视,很有作为。然而,从军队转业之后,作为一名处长级官员,却因为性格过于刚硬,得罪了同僚和上司,在工作上被人针对和排挤,仕途和生活都郁郁不得志,最后更是被人暗算,替人背了黑锅,弄得家破人亡。

万念俱飞之下他本想着结束自己的一生,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他的名字还是叫陆铮,但是年龄却只有十四岁,身体瘦小,体弱多病。

通过这几天消化身体原有的记忆,陆铮对身体的原主人有了深深的同情。

陆铮生于江宁陆家,是陆家二房庶子,虽然生在豪门大族,却是个庶子,生母是丫鬟的身份,地位极低,在家里面主母对他们母子的态度等同丫鬟奴仆。

而按照古代的规矩,嫡母才是母亲,陆铮只能叫自己的亲娘为姨娘,而叫主母为母亲。

扬州府张氏就是陆铮母亲的娘家,张氏的几个老爷都是陆铮名义上的舅舅,其实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陆铮以这样的身份寄居在张家,其处境可想而知了。

陆铮在陆家待着,主母张氏看他不顺眼,可是碍于陆家豪门大族的体面,她倘若对陆铮太过分,恐怕会落一个容不下庶子的话柄,大户主妇,容不下庶子,这可是很被诟病的。

因而张夫人就想了一手绝的,以安排陆铮来扬州府入学为名,将他送到了自己娘家张府,这个安排其背后的目的不言而喻。前段时间陆铮得了疯病,这重病的背后还不知有多少龌龊隐情呢。

不夸张的说,陆铮现在的处境就如同大海上随波漂流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浪倾覆,他身体前主人脆弱的小身板,幼稚的内心,如何能够抵挡得了这样的大风大浪?

齐彪将饭食准备妥当了,不过只是一些豆腐青菜,糙米糟糠,陆铮稍稍的吃了一点便没有了胃口,他放下筷子,重新躺下,肚子里饥肠辘辘十分难受。

饥火难熬,陆铮心中瞬间滋生出一股念头:“前世今生,莫非都不得扬眉吐气么?上天让我再活一次,我还不能扭转乾坤,活他个轰轰烈烈么?”

一念及此,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豪情和斗志,只觉得小腹部位有一股热血升腾直冲头顶,他感觉身子骨儿就这一下似乎全好利索了。

他瞥了一眼忙前忙后,整治收拾的齐彪,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道:“舅舅,以后咱们再也不吃这糙米糟糠了,好不好?”

“啊……”正在忙活的齐彪手中的笤帚“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快步走到陆铮身边,虎目飙泪:“我的三少爷啊,你可说话了!您这一病半个多月,醒来以后又整天发傻发愣,小的还以为您……您……”

他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哽咽,道:“您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回头怎么跟老爷和月奶奶交代哦!”

齐彪是真哭,陆铮和他名为主仆,其实他是陆铮血缘上的舅舅,陆铮的生母齐姨娘和他都是家生子,两人是亲姐弟。只是,家生子终究是奴仆的身份,陆铮连自己的生母都不能叫母亲,齐彪这个舅舅哪能当得了真?

这一次陆铮从江宁来扬州,齐姨娘无法阻止,只能哭诉着让弟弟跟着陆铮过来,也亏得有这个安排,要不然陆铮还捱不到生病,恐怕就饿死困死了。

“舅舅,走,咱们出去再耍耍,带足银钱,有道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到了扬州府,岂能不观扬州夜景?

陆铮说完站起身来,甩甩衣袖转身出门,齐彪愣了半晌,突然脸色大变:“三少爷,你等等我,哪里还有银钱,那个……”

他还待再说什么,陆铮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陆铮饥肠辘辘,哪里有心思观扬州夜景?不过是要出来偷食打牙祭罢了,在张府住着,厨房供应的都是低等下人的饭食,哪里入得了口?

但是出来下馆子也非长久之计,陆铮来扬州后陆家那边的月钱早断了,而张家这边发月钱也发不到陆铮的头上,陆铮现在吃穿用度,全是靠齐姨娘给齐彪的十两私房银子,陆铮一顿饭就吃掉了二两银子,心疼得齐彪像是被人揪掉了一页肝。

不过齐彪眼见陆铮的病今天大好,不仅如此,相比以前,陆铮身上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看他模样,年龄虽小,稚气未脱,却隐隐有了上位者主子的气象,一场大病之后,身子好了,脑子也像开了窍一般,齐彪心中实在高兴,也就任由陆铮放纵一回。

他自己也在陆铮的怂恿下喝了二两烧刀子,酒肉下肚舒坦的同时却是更加的愁了:“三少爷这日子没法过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说是个少爷公子,过得还不如那些个受宠的家生子。

千里迢迢来扬州,也就月太太给了十两私房银子,就这点银子,三少爷要入学师礼都不够,更别提再添几身体面衣服,加上平时的吃穿用度了。江宁陆家可是一等一的豪门世家,比之张家是绝对不让的,三少爷真要丢了陆家的颜面,回了江宁太太又有刺儿挑了。”

齐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陆铮一拍他的肩膀道:“舅舅,闷头耷脑的干什么呢?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我们再走一个?”

“哎呦,我的爷!不能再喝了,您这身子骨儿还没好利索,倘若喝酒又坏了身子,我这一张皮回头都得让月太太给扒了。”齐彪连忙道,死活不让陆铮再喝酒。

于是主仆二人结了账,微醺醉意的回了张府,张府正门乃三间大门,红漆为底,非常的气派,晚上大门关了,只留侧面角门进出,陆铮住的西角院,位置就在西角门附近,平常这一带鲜少有人,尤其是晚上,更是安静得很。

陆铮踏进了西角门,忽然回头对齐彪道:“舅舅,要我说这张家啊,吃的都是豆腐青菜,糙米糟糠,住的都是断壁残垣,漏屋土宅,这哪里是什么首富之家?倘若放在我们江宁,这也就是三等、四等人家。可笑家里那帮哥儿,姐儿们还信那‘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以为我来扬州是来享福了呢!”

齐彪今天烧刀子入肚,脚下虚浮,醉意朦胧,一听陆铮这话,他心中也觉得有感,对张家他早厌烦透了,当即便道:

“三少爷说的是,扬州府哪里比得上咱们江宁?江宁是天子脚下,直隶中枢,扬州嘛,不值一提了。我来扬州一月有余,也就今天吃的一顿才叫饭,平常的吃食放在咱们江宁陆府,那都是喂猪的猪食儿……”

“哈哈!”陆铮哈哈一笑,道:“舅舅这话可是忒尖酸刻薄了啊,莫非是急着想回家了,行呢,我回去就给家里修书一封,家里太太奶奶们看咱们在这里受苦受罪,赶明儿就招我们回去了,以后打死再不来扬州,不仅咱们不来,家里的哥儿、姐儿们都不来,舅舅说是不是?”

齐彪打了一个酒嗝,他虽然有了几分醉意,可是脑子并不糊涂,一听陆铮这话有些不对,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嘴唇掀动,道:“三少爷,那可难……”

他说到“难”字,便觉得鼻端嗅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又觉得眼前有人影晃动,一抬头,才看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丫头。

两个小丫头年龄约莫十一二岁,一人手中打着一盏灯盏,中间的大丫头那气派可了不得,细挑身子,瓜子脸儿,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坎肩儿,下身是白绫细褶儿裙子,星眼微饧,香腮带赤,杏眼挑眉,寒气逼人。

“哎呀!”齐彪吓得一跳,惊出一身冷汗,看这大丫头的装束可不同平凡,是张府一等大丫头的派头,必然是张家太太身边伺候或者是张家少爷的屋里人,他支吾了一下,忙道:“姑娘有礼了!”

“好个奴才,半夜溜出去偷酒喝,还怂恿主子嚼舌根子搬弄是非,回头我告诉二奶奶,看她不扒你的皮!现在这西院谁管事的?明天让梁实家的封了这西角门,看你这奴才还能折腾?”女孩大声道,看她的模样,傲娇得很。

她表面上是在骂齐彪,眼睛却盯着陆铮,一张嘴利索泼辣,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齐彪被骂得冷汗直冒,酒早就醒了,根本不敢回嘴,陆铮却淡淡一笑,道:

“姑娘不露身份,我却还是知道你的,这春寒料峭,姑娘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露寒来这偏僻之地,就只为惩罚一偷酒喝的奴才?莫不是看到这西园芭蕉叶儿枯了,鸟屎味儿浓了,以为这里便是人迹罕至,哪曾想有我主仆住这里,倘若我们只是碍了眼倒也不算是了不得的大事。倘若我们主仆坏了某些好事,那便是天大的罪过。

这不赶明儿就要去禀告二奶奶了,你那二奶奶我得叫一声二嫂子,你说这二嫂子是真要来扒小叔子的皮么?”

“啊……”

陆铮这话一说,女孩一下懵了,旋即她便是满脸胀红,气得浑身都发抖。

她叫影儿,是张家老祖宗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今天二房浩哥儿生病了,发烧得厉害,满嘴胡话,老太太急得团团转,这不那边院子里都乱成了一团。影儿从西角门这边走,是送一品堂的柳大夫顺带着给浩哥儿捎药回来煎服。

没想到就在这西角门,她竟然听到陆铮和齐彪主仆二人大放厥词,说张家吃的是猪食儿,住的是漏屋土房,还说什么扬州比江宁大大不如,这她哪里能听下去?

她站出来本来想狠狠的给陆铮主仆一个教训,没想到陆铮竟然倒打一耙,对自己说过的话绝口不提,反倒说她晚上来这偏僻之地是别有目的,大户人家,丫鬟夜会情郎的事情比比皆是,张家作为扬州首富之家,家里发生类似事件定然也不新鲜。

可是这毕竟是丑事,任何一个姑娘被人说了这等事儿,那面上哪里挂得住?影儿直接就炸锅了:

“你……你……胡说八道,你……你……”

“我说什么了?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你这丫头,今天你倒说清楚了,我刚才哪一句话是胡说八道?你倘说不定清楚,明天你我就去二嫂子那里去说,成是不成?”陆铮道。

影儿更是懵了,她仔细品了品陆铮刚才的话,这话就是似是而非,含沙射影,陆铮的意思的确就是那样的意思,可是仔细咬文嚼字,却发现陆铮还真的什么都没说。

影儿一个大姑娘家,总不能非得把陆铮的话往那方面解读,那不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抹狗屎么?

“行了,看你呆头呆脑的,我也不稀得深究你的破事儿,你就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大晚上的进出西角门所为何事?”陆铮道。

“我……我叫影儿,今日个浩哥儿生病了,老太太打发我去一品堂捎药……”影儿红着脸道,把她进出西角门的事儿说得清清楚楚,看她那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傲娇的气焰,解释清楚了,还生怕陆铮不信,又补充道:“一品堂就在西大街,从西角门出来转两个弯儿就到了,不信您可以走走!”

陆铮摆摆手道:“我就不走了,你既然是去取药的,那是能耽搁的事儿么?浩哥儿可是老太太和太太们心头的肉,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头太太奶奶们倘若知道你取药在我这里耽误了这么久,只怕把你的皮也要给扒了吧?”

“去吧,去吧!麻溜的,别误事儿啊!”

陆铮冲着影儿挥了挥手,然后冲着齐彪道:“舅舅,咱也回家了,今天总算酒足饭饱了,就是那床搁身子,今天晚上只要不下雨来个雨夜屋漏,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陆铮领着齐彪,大摇大摆的进了西角院,影儿还在发懵。

半晌,她回过神来,两个掌灯的小丫头却在窃笑,影儿杏眼一瞪,道:“两个小蹄子,你们笑什么笑?”

“影儿姐,你是不是被这陆家少爷风采所折服了?平日个的伶牙俐齿怎么就一点也排不上用场了哦,这要是让屋里的姐妹们知道了,可有得笑了!”

“谁敢乱嚼舌根子,我割了谁的舌头!”影儿怒声道,旋即她换做一副苦脸,道:“我的两位好妹妹,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坏了我的名是小事儿,可这陆家的少爷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传到了老爷、太太们的耳朵里面,那可就要把天给捅破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两个小丫头年龄不过十一二岁,不太经事儿,听影儿说得这么郑重,也都不敢再造次,连忙郑重点头。

搞定了两个小丫头,影儿这一路回老太太的住处,忍不住跳脚暗呼上当。

本来是她去挑人家毛病的,回头成了陆铮放她一马了,不都说这陆家的少爷是个呆子痴货么?这世上还有这边尖刻狡猾的痴货?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张家老太太院子里大清早就挤满了人。

张家老太太便是张榕内室,年逾七旬,张榕在京为官,扬州老家便是老太太当家。张榕生三子,分别为张承东,张承西和张承北。

三子中大房承东掌管着家族的大部分生意,二房承西跟在老父身边侍奉,捐了一个国子监监生的功名,掌管的却是张家北方的生意,唯有三房承北一心走科举的路子,但只有秀才功名,三次乡试落第依旧不死心,还在苦读,张榕对其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张榕下一代没有好的读书苗子,便寄希望在第三代。

张家三代中,大房张承东生两子张蔷和张敬,皆是浪荡公子哥儿的做派,走马斗鸡是一把好手,读书作文则是完全不会,歆德十五年,张蔷上元夜和一帮狐朋狗友在瘦西湖上花天酒地后因为征伐太过,竟然在怡红院某花魁的床榻上一口气没转过来,一命呜呼,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张蔷没了,张敬倒是改邪归正了,却是年岁大了,失了童子功夫,要走通读书的路子哪里还有希望?

因而张家第三代,希望都在张承西和张承北的几个儿子身上,昨日生病的浩哥儿便是张承西的儿子张浩然,年不过十六岁,已经有童生功名,而且能文善诗,又兼是一表人才,老太太最是疼爱。

张浩然的住处就置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面,十个大丫头,四个婆子,两个奶妈伺候着,张家谁都知道张浩然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浩哥儿倘若有个什么头昏眼花,整个张家就都难得安生。

影儿今天起了一个大早,伺候老太太梳洗装扮,浩哥儿身边的丫头清瑶来报说哥儿的热已经褪了,病已然大好,吵着要去学堂呢。

影儿立刻转禀老太太,老人家心情舒坦,道:“今儿个我看这天气就知道哥儿的病定然是好了!大病初愈,上学就免了,哥儿是个执拗性子,你去让宝仪、惜君过来,有几个姐妹陪着他,不去学堂也就不烦闷了。”

影儿道:“太太、奶奶们还有姑娘们早就来了呢,都在院子里候着,就等老太太您过去了!”

张母一听人都来了,更是高兴,出了院子,张承东等三房太太,张家三代的一众少奶奶,还有张家三房的姑娘张宝仪,张惜君等纷纷过来请安。

张母道:“行了,行了,今儿个咱们就不立规矩了。浩哥儿大病痊愈,这是上天赐恩,花姐儿你去清虚观再添二十两香火银子去,宝仪,惜君今天就多陪在哥儿身边,别让他闷着了,也别让他乏着了。

不瞒人说,我这心里总还有些七上八下,前日刘道婆过来算了一卦,说我们府上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浩哥儿这一场病是好了,可另外这一波又从哪里起喔!”

张母这话一说,全场雅雀无声,一帮太太、奶奶姑娘们都不敢吱声了,大太太张承东的正妻顾夫人道:“母亲您别忧心,刘道婆的卦也并非次次都应验的,浩哥儿这病好了,还哪里会有什么波澜?”

“咯咯!”顾夫人话刚刚落音,人群中款款走出一头戴金丝髻,身穿大红比甲,下着翡翠叠花洋驺裙的少

妇,看她身段窈窕,举止贵气,极具风情:

“老太太,大太太,您二位都别忧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其实没有错,只是浩哥儿这已经是第二波了,那第一波早就过了。太太、奶奶们都不记得姑奶奶家来寄住入学的铮哥儿了么?浩哥儿之前不就是他生了一场疯癫大病么?

昨日我听人禀报,说这哥儿竟然也大好了,还登山观景,晚上还偷偷溜出了府下馆子打牙祭。老太太,您说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一波?”

“哎呦!”张母一拍手,大喜道:“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不错,不错,这事儿我知道,前几天花姐儿你还提过呢,这一下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了,陆家的铮哥儿既然入了我们张府,那就是我们府上的后辈,他命中有此一劫,恰又和我们张府这一劫契合,卦象应验了呢!”

张母心情一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立刻便有人顺着张母的话说,惹得张母更是笑声连连。

唯有影儿心中有些不安,昨天陆铮出去喝酒回来她碰到了,可是花二奶奶又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两个小丫头暗地里给二奶奶说了一些什么?

一念及此她就有了心思,那风情少

妇恰是大房张敬娶的老婆,府上都叫二奶奶,她名字叫花寒筠,是常州府豪门大族花家的女儿,为人最是精明,行事利落老辣,老太太和太太都宠着她,家里外宅的事情她管了一多半。家里内内外外的丫头们就没有不怕她的。

“影儿丫头,莫非你是有什么心思不成?我看你心不在焉的?”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影儿心中一惊,扭头一看却是大姑娘张宝仪。

家里的姑娘张宝仪和影儿关系最好,性情契合,张宝仪这一问,倒是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影儿心中一下就慌了,看到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一咬牙,道:“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各位奶奶,提到这个陆少爷,昨日老太太不是让我去一品堂给浩哥儿捎药么?

我从西角门回来的时候,你们道怎么着?我迎头就碰见了他们这一对主仆。

那铮哥儿的一张嘴,说出的话能把人活活的气死……”

影儿当即便把昨天和陆铮见面的情形当着众人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陆铮说张家吃的都是豆腐青菜,糙米糟糠,住的都是断壁残垣,漏屋土宅,又说扬州府比不上江宁府等等,她这番话一说,整个院子里变得像一窝蜂一样。

大太太顾夫人将手中的汝窑茶盏往桌子上狠狠的一摔,勃然道:“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他这还嫌弃咱们张家了?一个丫鬟生的庶子,在陆家还算是上大人不成?说出这等话来,这是要辱我张家门楣么?”

张母眉头深皱,抬眼看向花寒筠,道:“花姐儿,你是最明事理的,你说说……”

花寒筠为人最是机灵聪慧,眼看张母那阴翳的脸色,她知道老太太是动了肝火了,当即哪里还敢嬉皮笑脸,连忙盈盈上前,二话不说,“噗通”跪下,眼泪哗啦啦的流,道:

“老太太,这天杀的陆哥儿纵然是受了什么委屈,他为啥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替他做主?说他是陆家来的,可来了这些日子,晨昏定省也从不见他,太太们、奶奶们都忙着各家的事情,难不成还要太太们天天自个儿找着去嘘寒问暖?他们陆家恐怕也没这等长幼颠倒的规矩吧?”

张母盯着花寒筠,怒气不减,龙头拐杖往地上狠狠的顿了顿,道:“花姐儿你别扯那些东西,我就问一句西园谁主事?陆哥儿身边是哪些人在伺候?”

张母令下,院子里立刻乱成一团,花寒筠连忙吩咐身边的丫头翠红传话,一会儿工夫,主事西园的梁实家的,侍奉陆铮起居的柳老婆子,另外还有两个小丫鬟名字叫麝香,杏雨,年龄不过十一二岁,也一并过来,都齐齐跪在了老太太面前。

张母指着梁实家的鼻子道:“让你管着西园,你却把老张家的脸都丢尽了!那陆家哥儿天天就吃糙米糟糠,住漏屋土宅,晚上睡觉还要上香祈求别有夜雨落下。

我扬州张家就破落到这步田地了么?陆家来的哥儿来我张家客居,就只有糙米糟糠吃?只有漏屋土宅住?

还有那院里芭蕉枯了,鸟屎留香,你们听听……人家这遣词造句,这一封家书倘若寄到了江宁,你们姑奶奶在江宁陆家恐怕臊都要臊死吧?”

“梁实家的拖出去杖二十,罚半年月钱。柳老婆子年岁大了,养老去吧,谁调养的两个丫头呀?打发到庄子上去,生黄瓜似的留在宅子里,哪里能伺候人?”

张母几句话落,梁实家的,柳老婆子等人脸色“唰”苍白,两个小丫头则是瞪大眼睛,吓得泪珠儿就在眼眶里面滚,相比梁实家的还有柳老婆子知悉内情,她们两个完全就是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花二奶奶让他们顶包,可是顶谁的包,是什么事儿她们完全不知道,老太太一句话将他们发配到了庄子上,那以后吃顿饱饭都难了,更别说活得体面了。

花寒筠在旁边使劲给两人使眼色,顾夫人在一旁看不过眼,道:“母亲,两个小丫头年岁不过十一二岁,想来哪里懂什么事儿哦,定然是听了老婆子的话了,倒不如让他们去我房里侍奉着,我让人细心再调教一番……”

“承东家的,我今天就是要立个规矩,影儿,你去把那陆哥儿请过来,就说我老太太知晓他的病好了,想见见他,快去吧!”老太太打断了顾夫人的话,影儿在一旁早已经吓傻了。

她万万没料到她的几句话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出来,作为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头,她的心思平常是极其玲珑的,可是今天却鬼使神差晕了头,这一下把人都得罪了,他这个大丫头以后怎么在张府自处啊!

“这个杀千刀的尖刻狡猾痴货,又上了他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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