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久居香港的北京学者香港经济为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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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闻特约撰稿王缉宪

年到香港教书,一呆就是二十几年。香港已经成了我的第二故乡。这二十几年,加上在年代后期在香港大学读研究生的时间,我亲历了港英政府时期、香港的回归,然后看着香港一步步走到“占中”,再到打着“本土”旗号搞港独的团体出现的今天。

近来,香港经济眼见越来越不行,各种指标——包括港人常常引以为豪的“自由经济”竞争力排名,开始下跌。甚至,我们普通人都能感受到的一些“指标”也在下滑。比如,下了飞机等行李的时间越来越长,各种消费服务越来越贵且质量下降——在一个全新的影院花80元看个新电影《北京遇到了西雅图之不二之恋》,居然断片10分钟(这是我在香港居住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

当然,我的这种描述,比起最近见到的常住广深者所撰文章中的香港,已是轻描淡写得多了。在他们看来,香港在经济发展和政治形态上已全面落后:经济上,在制造业离开、又没有高科技接力发展的情况下,过度依赖地产和服务业,已经无法有未来;政治上,因为被西方长期洗脑,无法真正实施一国两制,更无法与内地融合;民众眼看着被大陆赶超,仍然孤芳自赏,看不到自己的问题。结论是:回头是岸,与深圳联手发展一个港深大都市,才是有想象力的明天。

我以为,他们的确代表了不少深圳甚至内地很多人对香港的看法或印象,就是:香港被深圳超过指日可待(就是这个词所内含的心态);香港若不幡然醒悟,就不可救药。但我觉得,这不是香港的现实,而是对香港的偏见。而这些典型的偏见,来自他们可以看到的关于香港的报道及他们短期到访香港留下的印象。作为一个普通的、久居香港的市民,以及比一般香港市民更了解内地的学者,我想与大家聊聊我对今天香港的认识与看法。

先谈内地朋友最关心的经济方面。

按内地的习惯,我先从GDP说起。年,人口万的香港的GDP是亿美元,人均GDP(PPP)是52,美元[对比:新加坡78,美元,上海29,美元(年PPP),北京30,美元(年PPP)];没有找到深圳的可比数据,但深圳南山区年的人均GDP高达49,美元(如果用PPP算,高过香港)。

香港过去十年经济增长速度虽比中国大陆低不少,徘徊在2%到5%之间(年为1.9%),但纵观过去40年,香港经历了制造业带动的经济起飞、从制造业进入服务业主导结构的平稳过渡、新结构下再上升这样三个阶段(见图一)。

数字也清楚显示,香港经济起伏是外部经济决定的:每每世界经济出现波动——比如年的亚洲经济危机和年的世界金融海啸,香港都跌个底朝天。但从较长的时段看,香港在自己的制造业转移到中国内地以后,一直依托着中国经济增长的走势向上,特别是享受了“自由行”消费带来的直接收益(后面再细谈)。

其他一些指标,例如百分之三的失业率、百分之四左右的通货膨胀率、政府负债占GDP的比重为33%等,皆显示出,香港经济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属于很健康的,尤其考虑到她已成为一个发达水平的经济体,在如此风高浪急的十年中继续以2-4%的增长率前行,已经很幸运。

香港国民生产总值(GDP)总值(线状)与增长率(柱状)历年变化

那么,我们在香港和在大陆的人,为什么都感觉香港经济不行、看不到前途了呢?

我觉得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我们通常会将香港与新加坡和中国内地(或其中的城市如深圳、上海、广州)做比较;比较的结果就是香港在爬行,新加坡和中国内地的主要经济城市都在猛进。比内地城市经济增值慢,好解释,一句话,发展基数不同。与深圳比,深圳有一个非常棒的方面,就是把高科技、互联网经济搞上去了。这两点,香港根本不是对手,主要在于,从一开始,两者就没有向同一个方向发展。就像一个是世界游泳新冠军,另外一个是帆船赛明星。

香港没有庞大的互联网市场是事实,香港政府没有及时投入去发展IT也是事实。还有一个比较,就是把新加坡放进来一起比——从本世纪开始的15年,新加坡把香港甩了一大截,人均GDP竟然高了近50%!为什么?直接与根本的差别,就在新加坡有很强的高科技产业和石油加工工业,而这两个行业的产品在过去十几年间都越卖越贵,新加坡币对美元也越升越有(直到最近才回落了一些,而港币是和美元挂钩的)。

与此相反,香港经济越来越依赖旅游,游客还越做越低端(自由行逐渐从中国大都市开放到二三线城市,这里的内地游客消费支出主要在购物,而不是酒店美食和观光,见后面的讨论),香港话叫做“旺市不旺财”。

港口也是,越来越多的是低收费的中转集装箱(从2年的占总吞吐量的30%增加到年的70%),陆路直运的高收费的生意,以及在香港有开箱物流增值服务的转口贸易箱,都越来越少。一般老百姓未必注意到,世界最大的集装箱码头经营商和记黄埔,其实早在年金融海啸之前就把其香港葵青码头的主要股份卖给了迪拜港务集团。

也就是说,香港虽以其非常高的效率处理着增加的流量,但每个单位的流量(集装箱)带来的增值却越来越小:城市的主要经济支柱进入了效益递减的通道。这其中间接或称作深层次的原因,就是香港在需要转型发展高科技的年代,没有像“新加坡公司”那样,在政府引导下整体投入并向着新经济转型。不可否认,不论回归前还是回归后,香港政府都没能下决心改变“积极不干预”政策,因为该基本“市策”被认为是香港过去经济成功奇迹的基石之一,直至去年梁振英提出将这个政策调整为“适度有为”。过去这么多年坚持该政策的结果,就是市场(其实就是主要投资者或本地大资本家和财团)不认为香港会在高科技等明日工业中有前景,因为香港是这样一个缺少研发传统的经济体,而这类工业的初期又需要政府大力扶植,于是资本便选择走向中短线回报最好的服务业、旅游业、房地产,以及将大量资金投放到中国内地以及近来的东南亚、越南等地。

这样做的后果,有显性的,也有隐性的。先说显性的。

香港过去这二三十年,没有再出现哪怕一个新的大企业,但却聚集了大量跨国公司的区域总部(特别是金融和其他服务业的)。而原来的大企业,比如和记黄埔、新鸿基、东方海外等,则主要到中国内地或其他国家投资,中小企也成批涌到珠三角建立出口加工业,去挣政府出口退税的钱。

慢慢地,香港本地企业的宏观结构特征,导致越来越少的晋升机会。同时,香港需要到内地工作的机会越来越多,但很多富三代们甚至90后们,总体上都不愿到香港以外的地方工作,而宁愿留在香港做些有一搭没一搭的事情。每年升职机会不多,但跳槽的人很多,据称也是人们对今天社会不满的起因之一。

另一个更显性的变化,当然是旅游业从满口日语到“驱赶蝗虫”。铜锣湾的著名日本崇光百货公司(SOGO),在年代,要求每个服务员都要会用日语交流;到了2年代,不论崇光还是莎莎,不仅售货员普通话流利,顾客中也几乎见不到几个说其他语言甚至粤语的人了。听旅游界的人士讲,不少就业前途不太好的一些新移民,抓住内地游客这一商机,大量进入导游业。这既是好事,也成了麻烦。好在解决了就业,特别是低端就业问题,麻烦是,他们没有接受过很好的培训就上岗,还急着挣大钱,于是各种招数都使出来了。我们在报上常常见到的一些欺负游客的事情,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旅游业从业员的培训和旅游业管理跟不上需求,不仅害游客,更害了香港!

再谈谈什么是“积极不干预”政策下市场选择带来的隐性转变。据香港贸易发展局的一个专项调查,香港企业在中国内地的离岸投资于年产生的增值量,已超过香港当年的GDP总值。也就是说,香港资本在香港之外再造了一个香港。我们不知到底这部分GDP产生的利润有多少回到了香港来消费,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它们没有被计算在香港的人均GDP中,也不在人均收入中。从香港经济指标表现上看不到的这一巨大财富,也许是香港贫富悬殊的隐性原因之一。

香港这个号称世界“最自由的经济”(张五常、弗里德曼语,及一些机构的排名)中另一个隐性的东西,就是税收的转嫁。香港的个人所得税(薪俸税)和企业所得税(利得税)都很低,分别是不高于15%和16.5%。而货品进出口除了极少数的烟酒一类限制品外,都是免税的。资金来往也是自由的,因此对投资者有吸引力。

低税率的政府靠什么养活自己、养活公务员,进行公共设施的投资建设与维护开支?一个财政重要来源,就是卖地、地租,以及对已经卖出的土地使用权收取根据市场波动调节的物业租金——差饷。差饷是就房产物业征收的税项,是一种间接税。差饷是按照物业的应课差饷租值再乘以一个百分率征收,该租值是假设物业在指定的估价依据日期空置出租时,估计可取得的合理年租而计算。目前的差饷征收率为5%。而差饷占目前政府收入的5%左右。

卖地与其他与土地相关的收入包括地价收入、印花税(即物业买卖税)、差饷,还有政府在土地方面的投资。从年的情况看(图二),仅地价收入和印花税两项,就占到政府整体收入的四分之一以上,加上差饷,就达到30%以上。

香港特区政府的收入来源。图表来源:香港特区政府-15年度预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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