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香料贵沉檀龙麝,后世也称作“四大名香”。对于香文化极度发达的古代中国来说,其中沉香、檀香、龙涎的主要产区都在域外,唯独麝香,是本土的出产的名贵香料。其贸易路线、功效功用,对于中国来说是考据最方便的。因此麝香也并不像苏合、安息、龙涎那样,从一开始就被包裹在传说神话的迷雾之中。
在中古中国,香药合称,二者的作用与概念是相互交融的。除了各种名贵香料都有药理作用以外,合香也讲究与重要类似的君臣佐使配伍法。这一理念也影响到了日本,在整个日本律令制国家的时期,对中国的朝贡贸易,以及向南洋“索贡”贸易,一直都有一项重要内容是包含了沉香、伽罗、檀香等香料在内的香药。
在这之中,麝香的“药”属性会强调的比较多,这大概也是因为本土出产,所以人们对它的形状了解比较深。众所周知,麝香是雄性麝的生殖腺分泌物,腺体位于生殖器与肚脐之间,每个麝香囊中含有约6~20克的麝香。麝“似鹿而小,无角,黄黑色”,据《中国药用动物志》介绍,又名“香樟子”。麝香的味道穿透力极强,据说空气中百万分之一克的麝香酒可以被人类嗅觉分辨,一般需要大幅度稀释后使用。
麝
麝原产于我国,(阳帝之山)多美铜,其木多楮、橿、杻、檿、楮,其兽多麕、麝——这段出自《山海经·中山经》。而《山海经·西山经》则说,“(翠山),其阴多牦、羚、麝”,这是我国古代较早对麝的记录。反映了古时麝分布的地区不止一处。其中西山经部分,与麝在一起的动物是牦牛、羚羊,这基本就指的是青藏高原地区了。
这也是符合现代动物学认知的,据《中国药用动物志》介绍,赓又名“香樟子”,我国境内有“原麝”、“马麝”和“林麝”三种。原麝多产于黑龙江、吉林、河北。马麝多生息在青海、西藏、甘肃、四川、云;,林麝则广泛分布于新疆、青海、西藏、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湖北、四川、贵州等地。最好的麝香出自林麝,其中又以青藏为正产区。
在中古时期,其分布范围也大致相似。修编于高宗年间的官方药典《唐本草》说:麝香生中台川谷,及雍州、益州皆有之。而夔州(湖北秭归县)东南还有一个叫麝香山的地方,因其多有麝鹿出没而得名。据此,雍州、益州、夔州在唐代均有麝香出产。雍州位于以长安城及其附近地区,依傍雍山、雍水,如今包括陕、甘、青、宁的部分地区。益州原为蜀郡之地,夔州在巴渝,此二处都相当于今四川盆地和汉中盆地一带。这些地区森林茂密、水源充足、温度适宜,因而成为麝的主要栖息地。
吐蕃即今西藏一带也是出产麝香的密林宝地,其出产的麝香尤其受到中世纪西方人的垂青。虽然汉文史料鲜有记载,但能从外文文献中看出一些端倪。基督教医师穆萨维就曾说:最好的麝香当属粟特麝香,它从吐蕃输往粟特,再经由陆路运到地平线的尽头。
麝香腺
麝香入药的历史接近年。成书汉代的《神农本草经》对麝香的药性作详细的分析说:“麝香味辛、温,主辟恶气,杀鬼精物、温疟、蛊毒。病痊,去三虫,久服除邪,不梦寤靥寐”。南朝陶弘景曾著《名医别录》作为对《本草经》的补充。指出麝香“疗诸凶邪鬼气、中恶、心腹暴痛、胀急痞满、风毒、妇人产难堕胎,去面瓤、目中肤翁,通神仙”。
晋代葛洪所著《抱朴子》提到麝香的另一种药用,即避蛇虫:“或向隐居山泽辟蛇蝮之道,一以猪耳中垢及赓香丸著足爪甲中,皆有效也;又麝及野猪皆咬蛇,故以厌之也。“
有趣的是,陶弘景与葛洪都是后世道教的神仙人物。他们既考察山川、地理与物产,又对医学精修精研,汉魏时期道教对于社会物质线程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天师道的野望也不仅限于宗教。由于丹鼎学说的影响,这一时期对于香料的精研,道教还在佛教之上。因此我们所接触到的麝香的材料中,道教的影子无处不在,正如天师道的触手在当时的社会无处不在。
南朝刘宋时,雷敩在其所著《雷公炮炙论》中将赓香分为三等:“一者名`遗香’,是麝子脐门满,其赓自于石上用蹄尖弹脐,落处一里草木不生并焦黄,人若收得此香,价与明珠同也;二名`脐香’,采得甚堪用;三日`心结香’,被大兽惊心破了,因兹狂走,杂诸群中,`遂乱投水,被人收得,攀破见血流在脾上,结作一大干血块,可隔山涧早闻之香,是香中之次也”。
《雷公炮制论》是医药专著,雷氏对于麝香优劣,所谓上下分品是以制药而论的。不过其中也掺杂了一部分“道法自然”的思想。譬如以自然遗香为上品,采香为中品,被大兽惊心破了的渗血香为下品。这不一定完全是按照客观的药效确定的,而是当时宗教世界观的一种成体系套用。
相应的,陶弘景在《神农本草经集注》中判断说“麝食柏而香”,也是一种符合道教价值观的猜测,而不完全是观察所得的事实。《集注》说:“麝形似獐,常食柏叶,又噉蛇。五月得香,往往有蛇皮骨,故脚香疗蛇毒。今以蛇脱皮裹麝香弥香,则是相使也。其香正在麝阴茎前皮内,别有膜裹之。今出随郡、义阳、普熙,诸蛮中者亚之。出益州者形扁,仍似皮膜裹之。”——虽有迷信,但对可以看出当时道教徒对麝香的来源、产地都是非常了解的。
陶弘景还指出,若于请羌夷中得者,多真好。烧当门沸良久,即好。今惟得活者,自看取之,必当全其尔。这是最早提出以羌夷即西藏所产麝香为”多真好“的上品,以活取全腺体得麝香为上品的标准的记录。这个标准在日后,为东西方的海量贸易所贯彻。
隋唐而下,对麝香的使用逐渐广泛。因为和吐蕃的交流日益紧密,麝香贸易也因此扩大数倍(这个容后再述)。这一时期,人们对麝香的认知总体是进一步推进的,但也不排除一些富于时代特色的认知。《酉阳杂俎·草篇》说.’’瓜恶香,香中尤忌麝”,最早记录了古人对瓜畏麝气的认识。
书中还有一段关于“水察”的记述:“水麝脐中推水,沥一滴于斗水中,用洒衣,衣至败,其香不歇。每取以针刺之,捻以真雄黄,则合,香气倍于肉麝。天宝初,虞人获诏养之”。唐代以麝香熏衣,以麝香入药,以麝香入墨,以麝香做香囊……并且已经开始让南方部族驯养麝鹿,以取麝香。
宋代唐慎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章》不仅详细录有以麝香入药的各种方剂,还大量引用了前人有关麝香的记述。如引唐人甄权《药性本草》指出麝香忌大蒜。又引《杨文公谈苑》而介绍麝的习性说:“公常言商汝山中多群麝,所遗粪常就一处,虽远逐食,必还走之,不敢遗迹他所,虑为人获,人反以是求得,必掩群而取之。麝绝爱其脐,每为人所逐,势急即投岩,举爪剔裂其香,就势而死,犹拱四足保其脐。”
需要注意的是,《杨文公谈苑》更大成俗上是文人的说理散文。类似“虑为人获,人反以是求之”这样的说理隐喻是文章的重点。麝胆小,有时被人追猎则触岩而死,在这里被发展为“绝爱其脐”的表现,用以证明麝香的金贵。这个传说在民间一直流传,知道建国以后,许多描述知青年代的文学作品都把它当做猎户的趣闻来写。这则传说的生命力可谓旺盛。
而麝投岩,也因而成一则文化典故长久流传,正如龙涎入水成蜃气一样。李商隐诗云`投岩麝退香’;许浑诗云“寻麝采生香。”,都与是唐宋时期关于麝香的认知有关。
现代活取麝香
明代李时珍文理兼备,不愧巨匠。《本草纲目》说:“麝之香气远射,故谓之麝。或云麝父之香来射,故名,亦通。其形似璋,故俗呼香獐。梵书谓麝香日莫诃婆伽”。关于麝香名称的部分来自《说文解字》:“麝如小麋,臍有香。一名射父”;另一部字书《集韵》也说“音射,意同”。
李时珍指出,“麝居山,獐居泽,以此为别。麝出西北者香结实;出东南者谓之土麝,亦可用,而力次之。南中灵猫囊,其气如麝,人以杂之”。他归纳赓香的药性为“通诸窍,开经络,透肌骨,解酒毒,消瓜果食积,治中凤、中气、中恶、痰厥、积聚瘫寂”。可谓周详、明确而扼要。
此后,麝香作为“香药”的药物属性一直循此轨迹发展,直到今天,仍有大量的药物中用到麝香,除了麝香止痛膏,还有牛黄丸、苏合香丸、西黄丸、麝香保心丸、片仔癀、云南白药、六神丸……像《甄嬛传》之类的宫斗戏中,抛开剂量谈毒性,造成孕妇的麝香恐慌,显然也是脱离实际的(当然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建议孕妇慎用麝香,不论是药用还是品香)。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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